论文写作指导：从《心象》到《郑敏诗集》：对个人写作的坚守

 对于"个人写作"，学术界的评价虽然尚有较大的不同，但大都肯定其价值。从总体上看，"个人写作"并非仅仅是风格写作和个性写作，而是具有更高层面的建构意向。它"拒绝普遍性定义的写作实践"，是对"十七年"以后的意识形态写作和80年代包括政治诗、文化诗在内的集束性写作做定向反拨的结果。显然，个人在这里不是指每一位从事写作的单独个体，而是特指拥有"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积极分子形象。1991年，诗人王家新将个人写作界定在"知识分子精神"上，强调它对当下诗歌写作的重要性："一个知识分子诗人只能通过内省来达到对现实更深刻'介入'--他并非逍遥于时代之外，但他却是坚持'个人'的写作角度来观看这个世界的。"在我们看来，郑敏的"个人写作"就体现了这种知识分子精神，其创作轨迹表征了中国试探从80年代主张非历史化的诗学到90年代"介入的诗学"的变化。
　　郑敏是唯一健在的"九叶"诗人，同时又是著名的诗论家。郑敏的个人写作包括两个时期：第一个时期是个人写作的初创时期，从1985年到1989年，这一时期郑敏开始对第三代诗歌"非历史化的诗学"的创作进行反驳，主要诗歌收集在《心象》中；第二个时期是个人写作的成熟时期--从1990年到2000年，这一时期郑敏进入"大诗"创作的"介入的诗学"阶段，主要诗歌收集在《早晨，我在雨里采花》和《郑敏诗集》两部集子里。
　　一、个人写作的初创时期（1985-1989年）
　　在1985年之后，朦胧诗和90年代诗歌之间出现了新诗发展中的一个"转换期"。这个时期出现了一个价值多元、诗体多样的生气勃勃的局面。这时诗坛出现了第三代诗歌，它们称自己的诗歌是后现代主义诗歌，郑敏却不以为然，针对"第三代"诗人的反"诗"姿态中包含着对后现代主义误解的现象，郑敏就有所批评："既然争当先锋，在诗歌理解上往往瞩目西方的最新动态，后现代主义，甚至'解构'理论也被引进到自己的宣言和宏论中。在诗歌写作中为了实现自己的宣言为了争当先锋派，对西方文艺理论在并没有下功夫研究、理解的情况下，进行了十分肤浅甚至扭曲的'实践'。"因而，郑敏得出结论"我们'先锋'诗人所写的诗与西方后现代主义的诗绝非一码事，虽然主观上也许是受到某片段翻译过来的西方当代文论的启发，但从诗歌理论到实践都和西方后现代主义不在一个层次上，因此没有必要强称之为中国的后现代主义诗歌"。事实上，只能说第三代诗歌拥有某种"后现代"的氛围，后现代主义诗歌和"后现代"氛围是有区别的。刘纳先生曾经评价说，"用西方'后现代'的标尺衡量，确实在'第三代'数量极大地诗作中只有极少数适合贴上这个'主义'的标签，但这一批诗人在1986年的集体亮相却已经显示了某种'后现代'氛围"。而郑敏的《心象》中1985年后的诗歌可以真正称得上是后现代主义诗歌。这时的郑敏不再像《寻觅集》中那样关心国家的、人民的利益的集体的写作，而是从美国的后现代主义诗歌创作中吸取了许多宝贵的经验，注重个人经验，开始了后现代主义诗歌的创作，从而对第三代诗歌"非历史化的诗学"的创作进行了反驳。和第三代诗歌相比，《心象》的诗歌价值要比许多第三代诗歌的价值要高出许多。
　　1 努力挖掘诗中无意识，而不是刻意的反文化郑敏在《心象》组诗挖掘诗中的无意识，这种无意识并不是第三代诗歌提倡的反文化，而是在诗歌的无意识中挖掘生命、爱情、语言、欲望、时空、记忆、自然等投向"心象"的或轻或重、或明或暗的文化的面影。比如在《"云"》（《心象》组诗一第八首）中挖掘了"充满了急躁和爱情"的"云"的幻象："然后，雨云出现了/阴黑了青山/它在天空的地板上狂驰/充满了急躁和爱情/一把抓住海的长发/将她向后推搡/闪电瞧着她的脸/海顺从了它的暴力/月亮黑了……生命的创造始于搏斗/在爱与限之间/白云与乌云之间"，这里"云"是流动的幻象，由"白云"到"乌云"，最后得出"生命的创造始于搏斗/在爱与恨之间/白云与乌云之间"的生命真谛。再看看第三代诗人韩东的《有关大雁塔》："有关大雁塔/我们又能知道些什么……看看四周的风景/然后再下来。"这里的大雁塔不再是朦胧诗杨炼的象征着民族命运和人文历史的《大雁塔》，韩东的《有关大雁塔》却以冷漠的姿态指向文化的不可知，"有关大雁塔/我们又能知道些什么"，大雁塔不再蕴含着崇高的文化，只不过是一般的物体而已。
　　2 表现现实生活个人感受，偏重禅宗，而不是反诗美1985年后郑敏的诗歌并不遵循传统现实主义的艺术手法与形式。她不以模仿现实世界的结构、秩序、外貌为自己的创作目标，不追求栩栩如生的艺术效果。相反，她要求在创作中打破现实世界的自然秩序和形式，然后由诗人以自己创造性的力量对素材加以改造，从而产生一个艺术的第二自然。这第二自然包括客观与主观世界，也可以说是渗透着主观的艺术世界。它部分的或全部的失去第一自然的逻辑与外形，这样的艺术的真实具有它自己的艺术逻辑和独立的个人生命。在这第二艺术自然里，有郑敏独特的个人生活感受，并且郑敏喜欢在诗歌里表现出禅宗的美好。如诗人在《落叶》中写道："叶子，/自然的日记/一页页地飘落/人们不会遗忘/即使是两千年前的泥俑/也在阳光下重新驾车飞驰。/消逝的时间是地下水/又回到江河湖海/它们见过古人的喜怒/听过琵琶声，像落在玉盘里的珠子，/还有青松浓郁带来猿鸣/都在镜子似的江水上/印下了影子和声响。"这里诗人把自然界里的各种踪迹，还原成原生状态，从而记载着生命本身所具有的价值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