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读者”并 不沉默

 阅读史》给我最直接的印象是作者曼古埃尔尽管拥有巨大宝藏，却不愿耽于与人交际，而只愿以舒服的姿势靠在自己的小床垫上，在文字中流连忘返。当我在脑海中构建出他的这个形象――一种在今天很少见到的模样时，我思忖：他是沉默着的吗？ 
　　我想，这些看来沉默的读者、安静地阅读着的读者，其实从不是沉默的吧。 
　　因为，阅读这种文学传播活动借助于书籍所虚构的情景和它留给人们的想象空间，构建了一座让作者与读者或是不同的读者在迥异的时空中进行互动的桥梁。曼古埃尔在书中描绘了诸多痴迷于书而心无旁骛并与书亲密对话的人。直到今天，即使我们少有闲暇，阅读的快乐仍是每个识字的人都愿意去享受的。 
　　文学作品与读者间之所以能产生如此强烈的共鸣，源于文艺传播本身所携带着的情感纽带，它使得阅读过程本身就能够用情感来激发想象与感动。即使读者对文学作品中的很多事情一无所知，但只要读者能够大致理解此文，文字中所独有的情感就能组成一张网，将读者的心牢牢攥住。这就像是当一位大师演奏小提琴时，一位对琴和乐曲一无所知的孩童站在边上，他拿着自己的小提琴，并不去演奏，却仍能够感受到音符在共鸣腔里旋绕，直绕进他的心里。读者与作者之间正是通过这种情感的纽带，实现跨越时空的交流。美国电视记者约翰・英尼斯在播报评论时，总是把一本《撒旦的诗篇》放在书桌上，曼古埃尔这样评价：“让这本小说片刻不离手边，暗示一名读者对这本书与其作者的命运的休戚之情。” 
　　伟大的作家就像是一个造物主，用文字建构出一个世界，只等着后来人纷纷住进去，站在现有的天地之间，建成另外一个属于他们的世界。因此，瑞典文学院终身秘书长彼得・英格伦这样评价马尔克斯：“大部分作家只是影子，但马尔克斯是投下影子的人。” 
　　当然，在文学传播的过程中，读者与作者的位置同样重要。正如曼古埃尔在书中所说：“书写的文字似乎在对你说话，仿佛它们具有智慧和聪明，但假如你为了更进一步求知而询问它们所言何物，它们只会告诉你相同的东西”，“对于在另一个时空下被构思和呈现成图画或者文字的东西，读者必须根据自己的时空背景予以重新创造。”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将自己的故事、情感与文学作品相糅合，产生了属于自己的故事，因而成了文学作品的新作者。 
　　若读者的记忆力足够好，能将整本书一直记在心中而不忘的话，这本书就可以真正地融成读者自我的一部分，成为他一生中常常可以翻出来的回忆。同样的一个人走到不同的人生阶段，经历了不同的事情之后，对文学作品所作出的再创作也是迥然不同的。曹雪芹将一部《红楼梦》遗于世间，文字和故事经百年沧海桑田始终沉默不言，然而其中的荒唐言与辛酸泪已被我们加工成各种阳春白雪或下里巴人的版本，这就是“读者的力量”。 
　　阅读文学作品还能通过这种情感的纽带将读者和读者联系在一起。就像曼古埃尔在地铁中遇见一位手拿博尔赫斯作品阅读的夫人时的感受：“我已忘记她的长相，也几乎没注意她的穿着，更忘了她是年轻或者年老，只是由于她手中握着的那本书，使她比其他经常碰见的人更让我觉得亲近。” 
　　阅读这种文艺传播的力量，让“沉默的读者”不再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