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水竹山

 　一 　　竹山。山口略东偏北，延伸过去，就是九曲回肠的盘山道。路北是一棵很熟悉的树，粗壮的枝干，一看就有年岁了。树上已经结满类似燕子的花串，真要说出树的名字，一时大脑空白，竟记不清了。树下布满五颜六色的小花，以大苦菜花最为摇曳。 
　　有山，就有树，山和树相儒以沫，相依为存。山和树交流，靠的是风。风来了，树，会百般招摇。有的枝条贴上山的胸膛，有的叶片塞满山的耳鼓。树，要倾斜摔倒的时候，山的大手就会紧紧地抓住它，不肯松手。山，为了救树，有时也会伤得鼻青脸肿。山，是心甘情愿的。 
　　山，大胸怀。 
　　树，才会有力量迎接狂风骤雨。 
　　有水的山，山灵就出现了。山、树、水，完美的组合。 
　　路南，是个较为陡峭的山坡，几种藤类植物攀缘其上，野花和小草附着其间。青灰色的岩体伸着，几棵矮松嵌在石缝里，虬枝乱舞。松果结在青枝绿叶之间，神态安然。一簇簇野蔷薇盛开了铜钱大小的白花，其洁丽、其超然，世间的花无可比拟。 
　　凡是生长在山里的，一下子把心里的东西全放下了。 
　　走进山的人，心里也暂时空明。 
　　空的，是欲望，还有对生命的思考。 
　　几种不知名的草儿，集聚在山道上。有的适时地扎根在石缝之中，被游人的脚踩塌了无数次，依然坚强地昂着自己的头颅。拾阶而上，道旁的林木茂盛葱郁，有柳树、槐树、松树、桃树、栗子树、菠萝树、野丁香等。槐花像是白云际会，一嘟噜一嘟噜白如翡翠的花朵缀满枝桠，像一个个银色的元宝儿。细看，还像小鸟，展翅欲飞的样子。没等走进，肺里溢满了槐花的清香。最可爱的是几棵低矮较小的槐树，满树的花朵，有的恣肆地吐蕊展萼，带着童真；有的犹抱琵琶，带着娇羞；有的宛如十五的月亮，开得毫无顾忌。槐花见到我们，很是欢迎，笑得花枝乱颤，浅黄色的花蕊露出来，一如清丽脱俗的女人。 
　　小时候，村子里到处是槐树，槐花占据了整个村子，也没有这个那个的污染，遇到槐花，随手摘下，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嚼出满口的香甜。现在，村庄日渐消失，槐树很难看到了，也只有在山里，才可以看到顽强的槐树了。 
　　槐花味道清香甘甜，富含维生素和多种矿物质，同时还具有清热解毒、凉血润肺、降血压、预防中风的功效。小心地拽下枝头， 轻轻采一些回家，最好是欲开未开的。洗净槐花的香气，撒玉米面，蒸八成熟，下油，翻炒，加少许的胡椒粉，美轮美奂的槐花蒸饭就做好了。拌蒜泥，或是拌青椒，尝一口，满口生津，人间美味。也可以做汤、拌菜、焖饭、包饺子，但都没有槐花蒸饭的独特风味。 
　　过不了多少日子，美丽的槐花雨就会来临，山道上会变成雪的世界。任何物种都有魂飞烟灭的一天，只不过，明年的春天，槐花还会丰满如马奶子般诱人，还会飘逸若仙。树，用花开花落的方式，诠释生命。人，用代代相传的使命，延续年轮。 
　　若是早些日子，匍匐在地上的野丁香，蔓延着坚硬棕色的短茎，在那碧玉般的绿叶之间，盛开着一簇簇娇小可爱的紫丁香，细嫩的柄托着五六片星星样的小巧花瓣，互相偎依，旁若无人地开放。远远望去，像是画家精致的工笔，姿容娟柔，但毫不娇乖。丁香性喜沃土，但生于贫瘠干旱的竹山，照样能茁壮成长，生命力可谓强矣。 
　　野丁香花开的时候，整个竹山弥漫着一股香中带甜的味道。鸟儿喜欢丁香的味道，在草丛里飞来飞去，这时鸟的叫声最为美丽，划破天空，传到人们的耳朵里，以为天籁。这时的山，会摆出很多的姿势，有时站着、有时斜着、有时卧着、有时横躺着。大山，激动的时候，还会像个孩子一样，蹦几个高，树担心被山捉住，就“蹭蹭蹭”地窜高，高耸入云。 
　　有雨的天气，槐树底下长出槐树菇 ，一身针窝窝，拾回家，洗净，加葱花、姜、肥肉片、春韭段，吃过之后，都想在山里搭一间茅屋常住，不食人间烟火。 
　　此时。竹山西边的泸河，形如水龙，身如缎带，清澈如镜。 
　　二 
　　竹山。无竹。 
　　美丽的山，都有美丽的传说。传说远古时期，二郎神用扁担挑着两座山，赶着太阳往西天行走。走到障日山下，这两座山由于迷恋这里的景色，在二郎神弯腰坐下歇息时，一座山从前面拄了下来，另一座山从后面撸了下来，形成了现在的竹山和卢山。 
　　最早住在竹山上的是兄弟三人：竹龙、竹虎、竹杰，一家人靠捕鱼狩猎为生。当时山上竹林成片，花香鸟语，泉水淙淙，喝一口泉水甜到心里去。和煦的阳光从竹缝中筛下万缕千丝的金线，竹叶随风婆娑起舞，发出动听美妙的声音。各种鸟儿慕山而来，集体吟唱，珍奇异兽游走山中。一年，昌城附近发大水，淹没了很多房屋，三兄弟就发动附近村庄的人，砍伐竹子，顺泸河而下，运到受灾的庄中。为了不影响庄里的救灾活动，他们水都没喝一口，就返回竹山。此举，被昌城附近的村民传诵一时。 
　　话说黑土夼村有一个恶霸，专门喜欢欺压百姓，霸占良家妇女。他听说竹山上的竹子很神奇，用它盖房，可以百年无损。他就想把竹山上的竹子全部伐掉。竹家三兄弟为了护山，和恶霸的家丁展开搏斗，终因寡不敌众，三兄弟滚落山崖。没想到第二天恶霸率领家丁上山砍伐竹子时，满山的竹子没了踪影，连个竹芽都没有发现，那个山泉也不见了。可是附近村里的井水还是甘冽如饴，村中的空气清新如旧。都说是竹家三兄弟请求神仙把竹子隐藏到山的最深处，山泉也隐藏到几百米的地下了。凡间的人用肉眼是看不到的，只有做了仙的人，才会看到宁折不弯的青竹，遍布在竹山的角角落落。 
　　这是竹山传说的一个版本。姑且说之，姑且听之。 
　　三 
　　到了半山腰，云不失时机地挂在了山的身上，山立时玉树临风。 
　　山，真正的雄武起来。白得耀眼的云朵鳞次栉比，一层层加厚，山感到燥热，露乳坦胸，大口地呼吸。山呼吸的时候，山上的树木闭着眼睛，大树扑朔迷离的眼睛，让我的脚底一下子飘起来。 
　　野花的种类多起来，很多叫不上名字。大苦菜花扎根在石缝上，如同一顶顶小巧的伞儿。藤类和灌木磕绊在一起，几棵柳树环抱其中。柳枝早就失去了初春的亮嫩，叶片渐渐地苍绿起来。山刚鼓出肥胖的身子，拥挤在石缝和石缝相接的地方。到了初秋，山会结一茎紫花，仙气活现。 　　同来的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师，走不动了，坐在石阶上歇息。我和阿莲、晋芳快速地行进着，看到路边的野花，做成花环，戴在手上。进了山的女人，“身心若狂”。 
　　石阶变成“丝”状，植被茂密，感觉胸口异常清爽。竹山森林覆盖率达97%以上，被誉为“天然氧吧”，名副其实。 
　　就在石阶成直角的地方，出现了几棵松树枯死的现象。死了的树像是睡着了，我们走到它的身边，它都毫无知觉。这时，从山坳里传来野鸡尖锐的“咯咯”声，可能被什么动静惊吓着了。很神奇的，枯死的松树动了动，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落在后边的老师竟快步追了上来，一边感叹空气的清新，一边谈论枯死的松树。一个带凉帽的老师说：“多干旱的天气，松树都睡着了。不过，一阵小雨，睡着的松树就会睁开眼了。” 
　　我向上望去，每棵松顶上都有一片尚绿的松叶，或许这是松树应对干旱天气休养生息的方式。生活中的很多假象，真的不可小觑。 
　　转过直角，路边耸立一块状如人像的石头，北望，还有两块，难不成“竹山三杰‘化为了石仙，还在守护着山林？ 
　　真想躺下来，和大山融合在一起。